王耀中心
Summary：王耀曰：我真的不会武功。
「壹·西行」
或许你在幼时听过数不胜数的神话传说，有过记载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闻总是花样百出，这些过于夸夸其谈的故事构成了无数人孩提时期的一部分回忆，又随着年岁渐长而逐渐淡忘。
天地万物，本就同生同源，追溯起来本根也不知道要扯到多少年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盘古都还未曾开天辟地，天与地还是一团混沌，直到后来王耀出生，盘古分离天地，女娲捏泥造人才堪堪分出世间万物有何不同，但究其根本，混沌时期天生地养便皆是一家。
人间人类会做的事情，飞鸟、走兽、游鱼甚至是山精野怪都在进行同样的事情。人间幼童在散学后总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听路边说书人讲故事，兽族也经常同自己未曾开智的幼崽谈论起道听读说的故事，也不管究竟懵懂孩童究竟能否听懂，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部告诉了他们。
人间的话本子里写九重天上的爱情，写人间的是非曲直，偶尔也会提起山精野怪，但以他们作为主角的话本终究是少之又少，甚至连地冥六道里那些鬼怪都能当上主角，唯独一本西游记里倒是让世间万物都有了名姓。这本不知道何时记载下来的故事在一段时间后便传遍了三界六道，久而久之在猴界便流传起孙悟空的传说。
孙悟空保护唐玄奘西行的故事许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口口相传的故事总归会有些夸大其词。等到了这一辈小猴子们听的故事，就变成了在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还有白龙马一并保护唐玄奘西天取经，期间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遇上各路妖怪和各方神通以外的事迹里，还同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据说孙悟空在成佛之前与这个人相处甚久，坊间传闻，只要能找到这个人拜他为师，就能成为第二个孙悟空。
——无人质疑这个说法的可信度，这个故事甚至被他们世代传颂，口口相传讲述给一个又一个后人听说。
小猴子便是这一辈的佼佼者。他在家中虽然排行老幺，但从记事起就耳濡目染听家中长辈讲述有关于西游、孙大圣和王耀的故事，他的兄长和姐姐都不一定有他这个人小鬼大的老幺对这三者了解得多。小猴子也素来对这个故事深信不疑，更有甚者，还私底下搜罗了许许多多有关于研究三者之间关系的书籍。
他也想变成像孙悟空那样的猴子。
且先不提旁的，“第二个孙悟空”光是听起来就觉得颇有气势。
他想，自己一定会成为第二个孙悟空。小猴子将这个宏伟的想法告诉给了自己的兄姐，结果却招来一致的嘲笑。
他的大哥说，小猴子若是要成为第二个孙悟空，第一件事要将自己的体魄再变强壮一些。他站在小猴子的面前比划了一下身材，只见他足足比小猴子高了半个头，而小猴子更是浑身上下也不见得能找出二两肉来。
这可弄得小猴子气呼呼地伸出精瘦的胳膊，要和大哥比力气。
长姐就更为直接，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兴致高涨的小猴子，就在弟弟期待的眼神里，毫不留情地临头浇下一盆冷水：“你上哪学艺去，孙大圣的功夫又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来了。你能找到孙大圣的那样的师傅吗？”
“我当然可以，书上说孙大圣除了和菩提老祖、唐玄奘二位师傅学艺之外，还跟着王耀一块学过功夫。”小猴子不服气，将书上记载的东西一股脑告诉长姐。
长姐不以为意，甚至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嗤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猴子的额头：“我的傻弟弟，你在想什么呢？”她将小猴子拉到身边，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且不提菩提老祖无迹可寻，玄奘大师也圆寂多年；就单说王耀这个人，他倒是长生不老的——可是你上哪儿找他，你能摸到他的踪影吗？”
她长叹一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但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王耀，也不是所有的猴子都能成为下一个孙大圣啊。”
言下之意便是让小猴子趁早死了这条心，即使故事里有提到过王耀的名字，却也无人知晓王耀究竟在哪儿——毕竟每只猴子的梦想都是成为孙悟空，可是没有猴子能够比过孙悟空，至少他们都没有孙悟空那么幸运，能够拜入菩提老祖的门下学艺，又能得到菩萨提点，更能保护唐玄奘西天取经来日成佛，还有一个名叫王耀的至交好友。
这些都是构成孙悟空成功的因素，普通猴子可羡慕不来。
“我一定要变成第二个孙悟空给你们看！”小猴子被长姐和大哥一番话堵得完全无法回答，气呼呼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离开了二人的视线范围内。他发誓自己一定会成为第二个孙大圣，证明给那些不肯相信他的亲朋好友看，尤其是长姐和大哥。
小猴子立下了豪言壮语，下定决心想要成为第二个孙悟空，然而说话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说出来的，真要付诸以行动来证明却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小猴子什么也不会，没有孙大圣的运气和机缘，找不到菩提老祖学功夫，更别提能够遇上王耀和他做朋友了。他只是猴界里一只最普通不过的小猴子，扔在茫茫猴海中不会让人再多看他一眼。
他甚至有些暗暗后悔，不应该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就夸下海口，现在整个族群里的人似乎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最后还是小猴子的三姐给他出了主意。在他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便是这位姐姐和他关系最为亲密。
小猴子垂头丧气的样子自然逃不过三姐的眼睛，她在私下里悄悄问他，是不是因为在大哥和大姐面前说自己会成为第二个孙悟空的事情而烦恼。
“三姐怎么会知道。”小猴子瞪大了一双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三姐这么快就猜到他最近为什么在烦恼了。
三姐戳了戳他的脑袋：“你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还不好明白啊，家里就你最天真了。”她顿了顿：“再说了，你在大哥和大姐面前闹那么一通，隔日全族就知道了，现在所有猴子都抱着看戏的态度准备看你笑话呢。”毕竟这么多年来，孙大圣的故事说给了一代又一代，却还是没有出现第二个孙大圣。这话三姐还是没有告诉小猴子，否则她已经想退缩的弟弟更加要泄气了。
“全族都知道了，我还要不要面子啊——！”小猴子听言捂着脸惨叫一声，“早知道就不夸这么大了，上哪里能找到王耀能够拜师学艺啊。”他瑟瑟不平地抱怨：“王耀可比孙大圣前面两个师傅还要难找。”
“可是你不是要成为第二个孙大圣吗，这点小困难就放弃啦，”三姐一向很支持自己这个幺弟的一切选择，“那么多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总不可能真让他们看笑话吧。”她眨了眨眼睛，宽慰小猴子：“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迎难而上吗？”
小猴子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便来了精神。他蹦起来冲面前的三姐摇了摇尾巴：“谢谢三姐！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三姐看见满血复活的小猴子也跟着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幺弟的头：“这样才对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她和这个弟弟年龄相仿，从小是一块长大的，自然能猜到这个弟弟在想什么。三姐知道自己的弟弟心里一定有了新的想法，便不再多留打扰，将时间留给小猴子独自思考。
等到三姐离去之后，小猴子的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不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转头看着自己放在石桌上的西游记，自是有了打算——他当然不能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族人们就这么称心如意了，坐以待毙等着王耀上门？这肯定不能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孙大圣，于是小猴子便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要自己下山去找王耀！
小猴子想，自己这样一直在山上等着肯定不会有天降馅饼的好事的，王耀这个人虽说行踪不定，但是比起那两位压根没了影子的师傅来说，王耀好歹还是个有迹可循的主儿，如果自己去找，说不定还真能遇上王耀呢。
他便打定了主意，趁着家里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收拾好了自己这些年来的所有行李，尤其是那本四角已经被翻出卷儿的《西游记》也被小猴子一并装进了行囊里。这本书是小猴子从小看到大的故事，也是陪伴着他一起长大的“良师益友”，现下还要陪同着小猴子一块下山去找王耀。
小猴子收拾好了自己寻找王耀需要用的行李，又给自己的家人留下了一张轻飘飘的纸条，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几个大字：“我去找王耀了！”落款处写着自己的名字——当然，也同那几个要去找王耀的大字一样让人难以辨别，但他自认为自己写得飘逸潇洒，定是猴界里写字最好看的小猴子。
他将这张纸条放在房间里最醒目的地方，然后背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行李，趁着月色正浓连夜下了山。
——小猴子只有一个目的，要找到王耀，向他拜师学艺，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孙悟空。
「贰·拜师」
小猴子从来都是一个一腔热血的行动派，说要下山去找王耀，便极其迅速地离家下山，可是等真正到了山下之后，就不由得犯了难。
在他之前的猴生里，一直都是跟随族人居住在这座世世代代养育他们的深山上。就像小时候一定会听孙悟空的故事一样，他们也被长辈教育不要觉得独自下山闯荡是一件非常是潇洒的事情。他们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这座山上，几乎与世隔绝，这么多年来也没见有几只猴子下山。
山下的世界总是被长辈描述地非常可怕，似乎只要离开家里两步就会被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猛兽擒住拆吃入腹。
小猴子全然忘记了这么一回事，憋着气一股脑就下了山。
等真正望着山下渺无人烟的平原时，小猴子才觉得找王耀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回事。周遭静悄悄的，就是一丁点声响都在小猴子的耳边被无限放大。他有些退却，甚至冒出一丝念头认为自己还是回去认错比较好，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嘲笑了。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小猴子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这些升起来的退却的理由全部从脑中赶了出去。他将自己走之前带上的地图从行李中拿了出来，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绘制的地图了，上面许多地点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小猴子还在上面做了许多笔记，清清楚楚地写着王耀都喜欢什么，最经常在哪里出现——看起来是对王耀研究得很透彻。
小猴子将自己事先做好的笔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又将东西全部收回了行囊中，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份完好且还有各类笔记的地图，这要是弄丢了肯定找不到第二张来了。
根据书上和小猴子做的笔记，王耀最有可能出现在各大酒肆、商铺以及景色秀丽的郊外；虽然说这世上的酒肆商铺，甚至名胜风景数不胜数，但好在算是有迹可循，小猴子想着，到处去找一找，总归是能在某一日遇上王耀的呢。
他打定了主意，便决心要出发寻找王耀。
未曾想刚走出两步，行至一棵上了年纪的大树前便觉得腰酸背痛，像是走了十万八千里一样，明明之前在家的时候漫山遍野撒丫子跑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疲乏，现下却只是走出几里路就累得不行，这就这样还怎么找王耀啊。小猴子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满满当当的一大包行李，心想一定是行李太多了才会让他这么快就感觉累了。他便将背在背上的行李拿了下来放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大树又想，要不要休息一下呢？
——可是还要找王耀啊，才走出几步就要休息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王耀。有个声音在小猴子的脑中大喊，随即另一个声音又跳出来反驳他，说不好好休息哪里有力气找王耀，总得休息好了才能再出发吧。
两个声音在小猴子脑内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还是本能战胜了意志，小猴子觉得自己被行李压垮了，一定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才能继续上路——于是他连拖带拽的将自己行李一并拖到大树下，还是先休息要紧。
小猴子刚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便发现有几片树叶落在他的头顶上。他伸手将掉在头上的树叶拿了下来，以为只是有风经过将那些不太牢靠的树叶吹掉下来几片，也不甚在意，靠着粗壮的树干便预备小憩片刻，未曾想就在下一刻一个身影直直地坠在他的面前，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传来阵阵回响。
小猴子被吓了一大跳，慌忙不迭地抱住自己的行李，生怕又出现什么吓人的事情。
不过吓人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了好一阵也没见摔在地上的那人有动静，小猴子才长舒一口气，放下怀中的行李，谨慎地走到那人的面前想看看对方有没有事。
当他走近看清那人的脸时，原本伸出去的手便僵在半空。
这个男人的脸，小猴子在书上和画里看到过无数遍，除了孙大圣以外他对这个人的脸最是深刻，决计不可能认错。
那是王耀。
他顿时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头脑，完全没发现摔在地上的王耀已经悠然转醒。
小猴子从没想过找到王耀是这么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毕竟他在下山时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心理建设，说不定得花上十年八年甚至更久的功夫才能找到王耀。他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甚至在下山之前还偷偷地往自己的行囊里多塞了一些喜欢的食物——这也是他的包袱为什么会那么重的原因之一，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准备好的东西统统都用不上了。
小猴子转头看向王耀，与刚巧苏醒的王耀目光正对上，突然有了一些心慌，心里却想的是原来在书上看过的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记得在书上看到过，除了那些王耀最有可能常去的地方外，王耀也有可能总是出现在那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小猴子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面前已经捂着头站起身来的王耀，心想书上说的果然不错。
小猴子在心里默默地夸赞了一番写这句话的人。
“你是王耀吗？”小猴子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面前这个英俊的青年头顶着几片叶子毫无形象摔在地上——虽然他现下已经站起来了，但是还是略显狼狈。他记得书上记录过王耀的长相，面前的人虽是狼狈了些，却也能与小猴子在书中描绘过与他自己想象中的王耀对应上。不过若非小猴子对王耀的长相像是对孙大圣的故事一样烂熟于心，否则他也一时半会认不出王耀。
王耀先前是逛累了，寻了棵树便上去打盹小憩，没曾想这么大的树上住着那么多鸟儿，见着躺在茁壮树枝上的王耀便像是被惊着了，扑棱着翅膀在王耀的身旁打着转儿。可怜王耀方才闭上眼睛就被扇着翅膀的鸟儿惊着了，一不留神就摔了下来。那些分叉伸出来的树枝划破了他新做的衣裳，把衣袖和衣摆上都划拉开了巨大的口子，他的脸上、身上甚至头顶上都沾着抖落下来的叶子。
“我是，”王耀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尽，有些惋惜地有手指勾起自己被划破了好几个洞的衣服，“又如何？可是找我有事。”面前的小猴子目光太过炙热，看得王耀浑身不适，总觉得下一刻这小家伙就要扑到自己身上来。
小猴子也没想到王耀会好性子回答自己的话，在王耀开口之前他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王耀会有的回答，其中最大的可能还是王耀会掉头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留给自己。未曾想王耀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问自己想要做什么。
小猴子激动得险些热泪盈眶，他听言，“扑通”一声就在王耀面前跪了下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在王耀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王耀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王耀看着面前下跪的小猴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又看了看实际没有多高的树，想：我不过是从不算很高的树上摔下来而已，往常也不是没有过，怎么今天还把脑子摔坏了。
这猴子逮着人就叫师傅是什么毛病。
“你别……行这么大礼，”王耀想了想还是伸手去扶起那只跪在自己面前的小猴子，“不至于，我不是你师傅，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小猴子被王耀一把扶起，听见他的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小跑着将原本放在树下的行囊拖到王耀面前，翻箱倒柜般找出一张王耀的画像，将它展开放到王耀面前，献宝似得看着面前的人：“我不可能认错的！你就是王耀啊！那你就是我师傅！”
“我是王耀和是你师傅有什么必要关联吗？”王耀看了一眼小猴子拿出来的画像，有些年头了，上面用的颜料都有些褪色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的。他想，这张画像顶多画出了自己三分英俊，只能大概认出是王耀，和风流倜傥的本人依旧相差甚远。
也难为这小家伙能靠着这张画认出自己了。
“可是你就是我师傅啊，”小猴子解释，“您是孙大圣的师傅，那也可以收我为徒吧？我也想变得和大圣一样厉害。”他将画像又装回包袱里，央求王耀：“您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王耀眉眼抽搐，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番话，自己怎么就和孙悟空扯上关系了，还成了他的师傅？他也同样试图同小猴子解释：“孙悟空的师傅是唐僧，再不济你去找菩提老祖也行，那才是人正儿八经的师傅。我又不是唐僧，也不是菩提老祖，缠着我拜师干什么。”
他将其中的关系尽量解释得简单些，方便面前的小猴子听得懂他的意思。
不曾想小猴子瞪大了一双眼睛：“你说你不是唐僧，也不是菩提老祖，那么你是谁。”
又把话茬扔回给了王耀。
“我是王耀啊，你不是之前还认出我了？”王耀说，“你还拿着我的画像，现下又来跟我装糊涂了？”他倒是觉得这小家伙有点意思了。
“你是王耀呀，那我当然要拜你为师了。”小猴子说着又跪下来拜师，把王耀又给吓了一跳，他想伸手去拉，却没想到这猴子动作比他还快，直接跪在地上不愿起来了。
王耀心觉好累，这猴子怎么好端端说着话又跪下来了，只得无奈道：“虽然我是能当你祖宗的年龄，但是不年不节的也没必要行如此大礼，我又没带红封，你再拜也没有得给你的。”他只求这小猴子能够识趣一点，别一直跪着了。他虽然不怕折寿，但是无功不受禄，饶是厚脸皮如王耀也经不起这小家伙一直跪啊。
小猴子又摇头，说：“我是要拜你为师才跪的，才不是要什么红封，你不要多想。”
言下之意便是不是贪图王耀身上的金银财宝。
“可是我真当不了你的师父，我又不会武功——不是，我会武功，”王耀险些抓狂，甚至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解其意，“我是说，我会武功又怎么样，我没教过孙悟空，你要是想变成第二个孙悟空应该先去找菩提老祖学七十二变，然后再寻一个唐僧陪他西天取经才行。”
孙悟空与我何干，别缠着我了，王耀想。
“可是书上说你就是孙悟空的师傅，既然遇见了你，那我肯定要拜你为师的。”小猴子完全没有把王耀的话听进去，有理有据反驳，甚至把自己在书里看到过的事情翻出来再提一遍。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王耀想，还真有人信这个东西的啊？
小猴子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王耀伸手去拉也不愿意起来，这架势大有王耀不收他为徒就要长跪不起，也不知道这股子倔劲儿从哪里来的。
王耀长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输了。
小猴子最终以自己坚持不懈的死缠烂打功夫让王耀认栽，这个不可一世自诩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输过的男人，头一次狼狈地输在一只猴子手里。他看着面前对自己充满仰慕神色的猴子，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声：“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先把这只猴子弄起来再说，一直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小猴子听见这话终于舍得站起来了——不，在王耀眼里他是原地蹦了起来，他甚至瞧见了这只小猴子原本放在身后的行李被他幅度过大的动作给一脚踹飞，在土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王耀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将又从树上落在自己衣袖上的叶子抖落，便准备回自己暂住的地方。他在心中祈祷着这只猴子最好能因为太过兴奋从而忘记跟着自己，但是没想到这只猴子机灵得紧，也没被“幸福”冲昏头脑；上一刻还在欢呼成了王耀的徒弟，下一刻见到王耀抬腿就走便连忙跟了上来。
“师傅师傅，我以后就是你徒弟啦。”被王耀答应收为徒弟的小猴子很是兴奋，跟在王耀的身边异常殷勤，生怕王耀累着，就差找个轿子来抬着王耀走了。“你给我讲讲有关于孙大圣的故事吧，在菩提老祖那儿学艺的，或者保护唐玄奘西天取经的故事都行，他们都说你知道的。”小猴子说。
“我再说一遍！孙悟空跟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他的故事里没有我的名姓，你不要再一直缠着我给你讲他的故事了！”
王耀险些暴走。
「叁·学艺」
小猴子起初跟在王耀身边的头一个月里，随他一直住在离家不过五六里地的地方，王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此地搭了一个小木屋，有模有样的，看起来像是要在这里常住一样。小猴子跟着他回去的第一天还着实惊讶了一番，按理说方圆百里就这么点大的地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用不了多久就全知道了，也不知道王耀是怎么在周遭这么多双眼睛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房子搭起来的。
“想知道房子怎么搭的？”小猴子的心思全部写在脸上，王耀一眼都明白了。小猴子扛着自己的行李东瞧瞧西瞧瞧，听见王耀的问题猛地点了点头：“嗯嗯，怎么搭起来的啊。”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王耀在这里。
“不告诉你，天机不可泄露，”王耀屈起手指头敲了敲小猴子的额头，“行了，也别闲着了，放了行李就给我去做饭吧。”
小猴子听罢眼睛便亮了，王耀定是接纳他了，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王耀究竟怎么把这房子搭起来的，放了行李便给王耀做饭去了。他一定会好好讨好自己的师傅，让王耀把知道的倾囊相授。
殊不知王耀望着小猴子风风火火的背影，想的只是给自己找了个免费厨子还挺赚而已。
小猴子就这么任劳任怨地给王耀做了一个月的饭，几乎是王耀指哪儿打哪儿，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作为回报，王耀偶尔也会在没有事情的闲暇午后躺在吊床上，教导小猴子几招拳脚功夫。
小猴子学得异常认真，倒是当真想学功夫，王耀也发现了他的天赋不错，所以教的时候也少了几分敷衍。可是小猴子每次习完后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明明已经如愿以偿拜王耀为师，跟着他回到暂时落脚的地方居住，甚至还得到了王耀的言传身教，可是小猴子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他甚至第一次开始怀疑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到底说的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他已经跟在王耀身边，却还是没办法变成孙悟空。然而心思敏锐如王耀却像是不知道小猴子有了心事一样，依旧是每天雷打不动的使唤小猴子做这做那，偶尔兴致来了会多教小猴子两招拳脚功夫。
一切好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月余后，小猴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许是当真被诓骗了。
“王耀，我不想学了，”小猴子第一次在午间练功的时候撂挑子不干，言语间也难得少了对王耀的尊重，甚至开始直呼其大名，“你总是用这样的把戏来糊弄我，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地收我为徒！”
王耀想是早就料到了小猴子的想法，等到小猴子发泄完了之后才捧着小猴子先前给他沏好的茶盏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他挑眉看着面前一脸气鼓鼓的小猴子：“终于忍不住了？不错，比我想象中要多忍了半个月。”
合着王耀是一开始就没想真心收自己为徒，还真当看猴戏一样看了一个月有余。
“所以你是故意的？你从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心实意收我为徒！”小猴子控诉王耀，第一次感觉自己真的被骗了，而且是被骗得很惨。他竟然真的像傻子一样给王耀端茶送水忙前忙后伺候了一个月，最后被王耀说是骗他玩的。
“是你自己缠着我要拜师的哦，我最开始可没答应啊。”王耀面对小猴子的控诉也只毫不退缩，甚至理直气壮地跟小猴子谈论起之前小猴子缠着他拜师的时候说了什么：“我当时说的是‘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没有说收你为徒了。”好在他还残存一点良心，没有将后面那句“是你自己觉得我是你师傅”说出来，勉强维护住了小猴子已经碎了一地的小心脏了。
小猴子本来还想反驳，可是仔细想想当时王耀好似真的是这么说的，是自己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误认为王耀答应收他为徒了。他顿时泄了气，也不想再说话，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掌撑在膝盖上托着脸，觉得自己被那些故事和王耀合起伙来摆了一道。
王耀紧跟着在他的身侧坐下，手中的茶盏也放到一旁，问道：“你现在还相信我和孙悟空有关系吗，还觉得我是孙悟空的师傅吗？”
“可是书上都说你是孙大圣成佛路上必不可少的人，除了菩提老祖和唐玄奘以外，就你对孙大圣影响最深了。”小猴子托着腮，声音闷闷的。孙大圣的故事在族群里世世代代流传，就算是无知少儿也能记住孙大圣的故事，而王耀的名字也是伴随着孙悟空的名字一块出现。几乎所有记得住《西游记》的猴子们都下意识地认为王耀一定和孙悟空是息息相关的，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并且把这样的故事讲述给下一辈听，以此传承下来。
现下要接受“其实王耀和孙悟空其实并没有关系”的说法估计和“让猴子以后不要吃桃子、不要吃香蕉、不要看《西游记》”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要打破你从小到大的梦了，”王耀伸手摸了摸小猴子毛茸茸的头顶，“可事实就是如此。”
“孙悟空在菩提老祖座下修习七十二变，后而大闹天宫，又被佛祖镇压在五指山下，幸得观音菩萨和唐三藏先后指点西行修得成佛确实不假，但这一切与我当真没有一点关系，”王耀说，“唐僧在西行路上点化孙悟空，而我当年久居长安，与他自然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我甚至连你心心念念的孙大圣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是他成佛路上的亦师亦友的存在呢？”
小猴子被王耀的长篇大论弄蒙了，懵懵懂懂地望着摸着他头顶绒毛的英俊青年，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说呢，故事里说的都不一定是真的，还是得眼见为实。”王耀眉眼弯弯，骤而站起身来将后摆上的灰尘拍净。
“虽然告诉你实话很残忍——毕竟你从小到大都是听着孙悟空的故事长大的，忽然一下发现其实书里说的都是假的，等于全盘否定了你的向往。”王耀又坐回吊床上，将原本放着的茶盏捧回了掌心，小口小口地抿着。
午后慵懒的日光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林间，浮动的阴影随着清风跳跃着落在王耀的睫羽上，在他的眼睑下的肌肤撒下一片渡着金光的鎏影。
“小猴子，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孙悟空，也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做孙悟空。我能够理解你想曾为第二个孙悟空的事情，但实际上并不一定要有这个必要，你们猴子不是都要做孙悟空。”王耀看着面前茫然的小猴子，决定换个方式告诉他最浅显的道理：“呃——就是说，我能理解你们猴子都把孙悟空当做目标，想要变成像他那样的猴子，这没有错，但是我想告诉你，并不是走了孙悟空走过的路就能变成第二个他；你没有必要一味去模仿孙悟空，想把自己变成第二个照着他模子刻出来的样子，这样就不是你了，小猴子。”
小猴子站在有太阳的地方，灼热的光落在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上，将其瘦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拉出一条过长的痕迹。他听着王耀告诉他的道理，待到王耀话音结束再抬起头看着王耀时，眼里的迷茫已然消散，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眼底清亮。
小猴子幡然醒悟王耀究竟是何意思，唐僧西天取经已然过去多年，甚至肉身都已圆寂化作舍利子供后世僧人顶礼膜拜，而他本尊和几个徒弟一样早就成佛不问世事，并不需要再有人踏上三藏高僧曾经走过的路前往西天求取真经，自然而然也不需要再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护他周全。
他豁然明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武功能把自己变成第二个孙悟空，幼时反复阅读，烂熟于心的故事实则夸夸其谈，就连王耀都不曾写在书里。
这世上本就不需要第二个孙悟空。
世人渴望成为无所不能的孙大圣，所以才将他的本事无限放大，惹得所有人鬼妖兽如此向往；但是并没有必要一定要成为第二个孙大圣才能证明自己足够优秀。世间万物种种皆为天地穹苍赐予，没有谁可以取代谁，也没有谁经过时间的推移就会变成另一个谁。
小猴子也终于知晓究竟何为拜师学艺，学的是本心，学的便是本性；王耀教会他的，远比成为第二个孙悟空要更重要。
他已然不再需要那些故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