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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淮上生贺24h|0:00】《Serendipity》

严峫×江停

Attention:童话pa严江

Summary:Serendipity,它是一位英国贵族从一个古老的波斯童话故事中创造出来的,翻译为不期而至的巧遇。



——玫瑰长久地住在月光里,夜幕下泛起的雾色与风呢喃亲吻着皎洁的光,朦胧深处是你依稀可见的清亮眉眼,是你手间逃离的一缕月色。


「00」


王子的窗前放着一株玫瑰。

一株未曾开放过的玫瑰,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透明的玻璃罩里,被王子放置在朝阳的窗台上。玫瑰在那处窗台上似是扎根生长,而在玫瑰被放置在那个位置后,那扇窗户像是再也没有合上过,它们似是为了应和玫瑰的喜好,将自己的怀抱毫无保留地敞开来,为玫瑰迎来每日清晨里的第一缕阳光。

可是玫瑰在这些年里从未开放过。

王子摆放着玫瑰的窗台下是庭院花圃,那株玫瑰就是从那片花圃中摘下,转而被王子栽种到玻璃器皿中,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王子细微谨慎地保护着。

王子对待这株自己亲手种下的玫瑰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从不假借他人之手,每日会定时为她浇水松土,甚至将她摆放在最好的位置上,只为了能够让她更加近距离地与日光拥抱。

但是玫瑰丝毫不领情,这些年来无论王子怎么费尽心思的去呵护着这朵玫瑰,窗台下花圃里的花在年岁里开了又败,被年末冬季里的一场大雪牢牢覆盖后迎接久违的春色再长出新芽,季节如何交替更换,她们都会如约而至,在恰好的时节里绽放出自己娇艳的姿态。

除了王子的玫瑰。

她安安静静地待在王子替她准备好的温室中,了无生机的度过接下来的余生。

有佣人曾经试图将王子的那株玫瑰处理掉,而他的自作主张令王子大发雷霆,当时伺候王子的佣人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牵连,最后的结果是那株玫瑰被王子在花圃中的某个角落里找到:玫瑰的花枝埋在土里,合上的花瓣沾着星点泥土,被王子仔仔细细地扫去,重新装回玻璃罩中。在那之后王子的佣人全部换了一批,而王子的玫瑰也成为了所有佣人禁止触碰的珍稀品。

无人知晓王子为何那么执着于一朵玫瑰,尤其是王子的花圃中栽种着成千上万从世界各地运送来的珍贵花种,站在王子房间的窗台边往下看,一年四季里永远都会看到成片开放的花海,那朵好似永远不会开放的玫瑰放在其中、尤其是被王子摆放在窗台处,一进门便能看见的显眼位置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王子不甚在意私下里佣人们的流言蜚语,尽管他在许多年前就知晓这群人私下里在议论着什么,翻来覆去无非便是“王子珍视着的玫瑰不会开花”、“王子的花圃里种着各种各样的名贵花卉,何必只要这一朵呢”的话语。

没人会相信王子的玫瑰有一天会重新绽放。

但是王子依旧认真呵护着这朵欲说含羞的玫瑰,含苞待放的花瓣半开合着,也许明天便会重新开放、也许还要王子等待许久,又或许,就像被静置在玻璃器皿中的模样,永远不会开放。

无人知晓王子的玫瑰曾经如花圃中的花一般绚烂地盛开过。

——在许多年前的某一个日光正盛的午后,这株玫瑰住在风里,无人察觉、悄悄地即将开在另一个人掌心中。



「01」


那株玫瑰再一次有了开放的预告是在严峫二十岁生日的宴会上。

王子的二十岁生日声势浩大,国王与王后似是倾尽了自己的最大能力为成年的王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不光宴请了本国自子爵之上的贵族,甚至还有邻近交好国家的皇室贵族携亲眷远道而来为他庆贺二十岁的生日。

可见一斑。

严峫百般聊赖的混迹在人群中,觥筹交错间不知打发了多少举着酒杯凑上前来的人。那群人中不论男女大都穿得花枝招展,一靠近严峫就能闻到他们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在密闭的空间中碰撞挥发后便混合在空气中,熏得他头昏脑涨,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人群熙攘的地方,去自己的房间里看一看那朵玫瑰有没有盛开。

二十岁生日的当天,皇宫上下所有人都严阵以待,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做足了准备,而身为主人公的王子好像变成了局外人,生日宴的所有流程都与他无关,国王和王后也并没有让他插手的打算。

唯一能够让严峫感受到是自己的二十岁生日,应该就是今天被一大早叫起来了。

生日宴的所有流程都被安排妥当,严峫却还是被一大早叫起来,他作为今天的主角需要盛装出席。而他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却是跑去窗边同那株玫瑰问好,这几乎成为他的日常活动之一,严峫清晨醒来总是会第一时间和玫瑰打招呼。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大理石的窗沿上留下了大大小小成块的水渍,顺着光滑的平面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窗台下的花朵上,冲刷去花瓣上久经日晒风吹的痕迹。王子用来保护玫瑰的玻璃罩上也淅淅沥沥地落了一大片水渍,他用指腹抹去上面的水渍,将透明玻璃后的花影晕染上一层朦胧的水痕。

“早上好。”王子对他的花说早安。

很可惜玫瑰并不会说话,她无法回答王子的话。

一场暴雨过后便是冒出头来的日光,洋洋洒洒地从花圃中跃进王子的窗台上,再悄悄地住进他奢华的寝宫中,与那株玫瑰长长久久的作伴。

“今天我就二十岁了。”严峫好像已经习惯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与玫瑰自言自语,尽管在旁人眼里王子这样的行为无疑有些古怪。玫瑰是无法说话的,更何况王子心心念念的这朵玫瑰甚至从未开过花,他却依然独独钟情于这朵玫瑰,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对这朵玫瑰诉说。

也许是王子的努力终于感动了玫瑰,又或许是玫瑰终于到了要开放的时候,严峫说完话后寝宫内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晨间的风吹向花海摩擦发出的沙哑声响。应季盛开的花和绿沈的枝丫应和着青吹簌簌轻响,严峫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出面前那朵玫瑰的模样,他正全神贯注着看着玫瑰的一举一动。

玫瑰似是长开了一点,原本紧闭的花瓣迎着懒散的日光被周遭的浮尘围绕着,中间花蕊的位置冒出一个小小的尖儿来,严峫侧目望去便能窥见其中颜色究竟是何。

他有些新奇,带着惊喜地站起身来俯视着那朵玫瑰,严峫方才以为是光线下角度的问题,让人有种玫瑰悄悄开放的错觉,现下真真切切地看见了玫瑰的模样:层层叠叠合上的花瓣终于有了一点开放的架势,微微露出一圈艳色来。

严峫望着被装在玻璃罩中的玫瑰片刻,蓦地便笑了出来,他本来以为这朵玫瑰永远不会开放,没想到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里突然有了萌芽的生意——也许这在昭示着什么,尽管王子现在还猜不到指向什么,不过应该是个好事情。

“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王子将透明器皿上的水渍一点一点拭去后终于显示出玫瑰现在的模样,她与往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却又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只有她现在的主人才能看出来。


——


宴会的另一重含义众人皆知。

严峫素来不喜这样的场合,无论是嘈杂混合着各种声响的环境,还是香气、酒水和食物混合着弥漫在空气中令他生理不适气味,都让他觉得出席这样的场合是一种折磨。

这个国家鲜少举办盛大的宴会,甚至连王室之间的舞会都寥寥无几,原因不过是因为王子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尽管王子再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有些事情还是无法避免的。

——例如现下。

这场生日宴会邀请了许多的贵族,其中不乏觊觎王子身侧那个位置的人,毕竟这位王子在外的风评很好,几乎没有任何的花边新闻——如果忽视掉他对于某株玫瑰的古怪态度,他的确称得上是一位十全十美的王子。

严峫已经不知道是打发走第几波凑上来旁敲侧击的人了,各种气味交织混杂在一起让本就不算太过透风的宴会厅内空气愈发浑浊,严峫几乎被那些扑面而来的刺鼻气味熏得头昏脑涨,险些在这群人面前失了仪态吐出来。

他依旧还在想着窗台上的那朵玫瑰,早晨玫瑰有开放的架势应该是预示着今天有好事发生,严峫现下却觉得自己被玫瑰骗了。也许是自己看错了,他太希望玫瑰开花了,以至于在今天出现了错觉,如果玫瑰当真要开花了,为什么自己现在还会被一群人围着无法动弹。

天知道严峫当真要崩溃了,尤其是在迎面又撞上喷着各式各样香水的贵族时,他想,今天不存在有什么好事情发生。毕竟光从这些人中挣扎脱身出来都花费了严峫老大的功夫,难道还能遇见什么令王子认为称得上“好运”的事情吗。

他从热情的人群中逃离出来,严峫只觉自己已经耗费了大半的力气,他要尽快地离开这个地方,不然那群难缠的人很快就会找到他,随即再将严峫包围,令他下一次逃跑更加困难。

严峫走出举办宴会的中心宫殿,在转角处的地方碰见了一个人。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领口处系着红色的领结,显得整个人愈发精神,青年袖口上弄出的细微褶皱被他随手摸去,那些褶皱随着青年的动作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严峫在宴会上见过他一次,面前的人是新上任的公爵,也是公爵中最年轻的一位:江停。年轻的江公爵因为工作职位原因,经常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比起不愿意在大众面前露面的王子而言,他在一众上流贵族中更受青睐,其中也不乏想当公爵夫人的人;而江停比起严峫似乎更加难以捉摸,他拒绝了很多狂热的追求者,甚至绝口不谈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方才在宴会上看见了江停,年轻的公爵混在与自己年龄差距甚大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显眼,尤其是江停今天的穿着衬得本人愈发英俊,在交错的灯光下也晃得人移不开眼睛,这样显得他愈发突兀,就连严峫都多看了他几眼,更别说那些本就喜欢公爵的人们。

方才除了王子,应该就是这位公爵身边最热闹了。

严峫没想到江停也会受不了这样的场合而偷偷溜出来,方才在宴会上分明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好。”江停比严峫先开口问好。

严峫还是第一次和江停面对面有交流,也不知为何,一向我行我素的王子难得有了一丝不自在,目光都不知道哪里放才好。他顺着江停的话应了声好:“你好。”

江停对他点了点头,与他错身而过。

待江停离开后严峫才终于找回了一丝自由的感觉,方才在江停面前似乎有些束手束脚的王子现下才是终于放松了些。他不知道江停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两个人也是第一次见面,点头之交打了声招呼也就算了。

严峫不愿再去多想,已经过了很久了,不知道那株还在窗台上的玫瑰如何了。

也许她已经开了。



「02」


严峫没想到会那么快再次见到江停,他们分明分开时是去往两个方向的。

王子悄悄离开了自己是主角的宴会,他惦记着自己的玫瑰而奔回了自己的寝宫;而另一位受人欢迎的公爵也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开了宴会,在皇宫中兜兜转转竟然走到了王子的花圃中。

起初严峫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花圃中多了一个人,他心心念念着那株有了开放征兆的玫瑰便回了自己的寝宫。今天的皇宫异常忙碌,来往的宾客太多,就连原本伺候在各个宫殿的佣人都被抽调去了中心的宫殿,不然严峫可能没有那么顺利溜回来,即便是为所欲为的王子大人在某些事情上也没办法太过自由。

玫瑰被严峫放在窗台上,打扫的佣人谨记着王子的警告,并不敢去拨弄那朵玫瑰,所以在严峫出门前那朵玫瑰是什么模样,现下里他回来了,玫瑰还是如何。

入了夜后除了灯火通明的中心宫殿四周都静悄悄的,严峫难得体验到了一次寂静无声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甚至连靠近玫瑰的脚步都轻了些,因为玫瑰被泄进屋内月光拥抱住,周遭静谧无声,她躺在月色的怀中,晨间看到微微张开的花瓣现下好似又扩大了一圈,也许在不久之后便会完全绽放出自己最美的模样。

严峫站在月光与地缝交汇的明暗之间,他站定在原地看了一会沉醉在月色里的玫瑰,最终还是伸手搅碎了这一室的清幽。他将玫瑰从月色的怀抱中抱出,这下王子才得以清晰看见玫瑰当下的模样。

她当真又长开了些许,很快就会重新开放。

实际上严峫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玫瑰会选择在今天悄然盛开,他找不到任何的头绪,因为在此之前玫瑰并没有一点想要开放的迹象。或许是为了庆祝他的二十岁生日,严峫想,又或许她在预告什么更加美好的事情。

王子猜不透,他也不愿意多费脑筋去猜想玫瑰究竟为什么在今天开放,他只是很高兴这朵玫瑰终于有了开放的迹象。

严峫靠近玫瑰的脚步声很轻,也许受环境的影响,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也融进其中。周遭太安静了,他甚至能清晰地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融在夜色里的响动,这时响起的任何声音都是突兀的、与其格格不入的。

王子将玫瑰放回了窗台上,余光却落在了自己的花圃中。

严峫的宫殿前有着令人艳羡的大片花海,从世界各地零零散散移植来的名贵花种聚在一起汇成了这一片花圃,经常有来做客的人有意或是无意地闯进他的花圃中,毕竟除了王子和他身边的人再无旁人能够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一大片花海。

王子心情好的时候便会默许不请自来参观的人,若是心情不好,便会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而实际上庭院中所有的花都是为了那株玫瑰而种下的。

许多年前严峫的宫殿前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星星散散的种着些许用以装饰的植物,让他的宫殿显得没有那么孤零零。而在他找到那株玫瑰之后,便耗时耗力地从各个地方移植来了植物,让玫瑰没有那么孤单。

严峫显然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还会有人造访花圃,毕竟所有的人现下都被宴会吸引,就连佣人都不剩几个,而这个突然闯进花圃的人还是严峫方才遇见的那位年轻的公爵——

江停。

湛蓝的慕色环绕着今晚的月亮,它们一并轻轻柔柔地笼罩在江停的身上,将他那一身白色衬得愈发耀眼。他正站在严峫的花圃中,原本一丝不苟的服装上不知在何时出现了大片的褶皱,柔软的黑发也被额间的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他的脸上,而向来注重形象的公爵头一遭如此失态,还恰好被王子看见。

但是江停毫不在意,他甚至在与严峫的目光对视上时挺直了脊背,丝毫不见有被主人发现的心虚。

“公爵竟然还会到这个地方来。”严峫将玫瑰放回窗台上的老位置,双手却撑在大理石面上,完全没有移开的打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停,青年那张原本显得有些冷冽的脸在月色下却是愈发柔和。

江停没有回答严峫的话,他的目光落在王子方才放到窗台的玫瑰上。

他在看着那朵玫瑰。

王子似是察觉到了江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玫瑰往自己的位置挪了些,想想却又觉得有些不自在,索性抱着自己的玫瑰花从窗台一跃而下到江停的面前,好在这扇窗并不算太高,王子和他的玫瑰都没有什么事情。

“你在看我的玫瑰。”他带着玫瑰走到江停的面前,笃定道。

说来也奇怪,严峫日常将这株玫瑰当作自己唯一的珍宝一般不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触碰,甚至还因为玫瑰的事情对佣人大发雷霆过,但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江停面前他却放下了防备,甚至心底隐隐约约地透露着一种雀跃的情绪。

严峫想,这种情绪真奇怪。

但是他愿意将玫瑰展示在江停的面前。

严峫将那株装在玻璃器皿中小心呵护着的玫瑰递到江停的面前,后者也凑近了些,略微敞开的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在月色里愈发莹白。严峫看着江停不经意间裸露出来的那一小块肌肤,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眼睛。

江停注视了严峫手中的那株玫瑰片刻,他说:

“也许她要开了。”



「03」


王子与这株玫瑰的故事也许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的严峫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成片的花海还未见雏形,王子宫殿前的花园还是光秃秃的一片,只种着些许零星散开的植物点缀,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怜。

玫瑰从那时就种在花圃里。

王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玫瑰种子,洋洋洒洒地播种在庭院四周,却也没有特地派人搭理,如同年幼的王子一般任其自由生长。而间隔一段时间后再去查看时,发现这些不曾被精心照料的花种也在庭院的角落里生根发芽,肆意成长到令人满意的模样。

除了严峫,大家都很喜欢这些盛放的鲜花,每当路过王子的宫殿时心情似乎都愉悦了不少。

年幼的王子也许是认为种着鲜花的庭院有损他的形象,尽管他年岁尚小,但是已然对自己的身份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知道“王子”这个词的大概含义。幼时的严峫认为王子的搭配可以是任何事物:兵器、马匹、盔甲……但是绝对不可能和鲜花有关。

他似乎很讨厌那些种在庭院里的鲜花,曾经不止一次趁所有人不注意去角落里将那些竞相开放的鲜花摘下,且很是嫌弃地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严峫恶作剧般的行为偶尔会被王后发现——他们把这样的行径归结于孩童年幼时期的恶作剧,当然发现严峫破坏庭院植物后王后也会不重不轻地训斥他一番,而王子左耳进右耳出,之后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彼时严峫还没有那么厌恶宴会,王宫里隔三差五便会举办大大小小的宴会,主办人自然是喜爱热闹的王后。举办宴会是一件很花费精力的事情,即使王宫里已经很久没有举办过过于盛大的宴会了,但是还是让王后大部分的注意力从严峫的身上移开,不可能每时每刻盯着严峫让他不要去破坏原本就稀少的花丛,这好似更加方便了王子的“恶作剧”行为。

严峫想,如果当时他下手再狠一点,也许玫瑰也不会留到现在了。毕竟那个时候庭院中种着的大部分植物都被自己给蹂躏过了,掉下来的花瓣被他无情地踏过,最后被负责打理庭院的佣人给埋进土壤中,变成供养原本生长之地的养分。


——


小孩子想要逃脱宴会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以用的理由简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况且大人也不会在宴会上多在孩子身上花费功夫——更多的是,大部分来参加宴会的孩子,都会在踏进宴会厅的那一刻便被早就等待在一旁的佣人带去其他的宴会厅——为孩子们专程准备的地方,迎合孩童口味的糕点、零食和玩具都一并备下,怎么看都是个完美的地方。

严峫过了五岁之后就不信这一套了,而且好像身为王后的母亲想早早地培养王子的社交能力,他几乎不能和其他孩子一样在宴会开始之后便被带去其他地方玩耍,而是跟在父母亲的身边面见一位又一位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贵族。不过也有可能王后只是单纯不想让王子再去祸害那一片可怜的植物,它已经快被严峫拔光了。

可惜严峫是找理由开溜宴会的佼佼者,几乎不需要用什么功夫便从国王和王后的眼皮子下逃脱,直直地奔向自己的宫殿。这次宴会不过是一月一度面见王国贵族的例行公事,被抽调去的佣人并不算太多,严峫悄悄地避开了周遭当值的佣人,花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才从“重重关卡”下回到自己的宫殿。

他一边走向庭院,一边松开了勒着自己脖颈的领结,孩童脖颈处细嫩的肌肤在不合适的领结和衬衫的双重摩擦下变得通红。不过严峫好像已经习惯了,只要王宫举办宴会他都会穿上不合身的衣服,也不知道伺候的佣人究竟是什么手法,能从王子成千上万的衣橱中如此精准地找到不合适王子的衣物。

今天的宴会也许会持续很久。严峫想。这恰好方便了他的行动,王后这段时间忙着筹备宴会,他在王后无暇分心的时间段里将庭院中那些碍眼的植物已经铲得差不多了,细数下来应该只差最后几簇了。

王子这般想着,在转角处拐弯便走进了庭院里。

——出乎意料,原本空无一人的庭院里站着一个与王子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穿着和他一样不够合身的礼服。他蹲在仅剩完好的一簇花丛前,孩童小巧柔软的指腹轻轻点着面前一株半开的玫瑰花瓣。

微醺的光悄然落在院子里,严峫站在阴影处看着被层叠光影环绕住的孩子,他和那株玫瑰好似都被缱绻的扶光定格住,绘成一幅静默的油画。

王子突然停住了想要上前的脚步,他的呼吸一窒,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那个孩子小小的手掌覆盖在玫瑰上,指尖不慎擦过花枝上尖锐的小刺,严峫听见了他小声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漂亮的手指上冒出丝丝血痕。

他被不安分的玫瑰扎破了手指。

那个孩子垂眸,光影在细密的睫毛上晕染开来,在眼睑下落满一片细碎的阴影。严峫看见了他抹去被尖刺扎破后冒出来的血痕,尽管有些疼痛,他却全然不在意一般,继续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那朵玫瑰。

他好像很喜欢这朵玫瑰。

严峫突然有些嫉妒那个孩子面前的玫瑰,尽管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那种泛酸的情绪的名字究竟叫做什么。他几乎不假思索,将这个静谧的场面打破。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花园里。”严峫大步跨进庭院中,黑色的靴子上附着了些许泥土,也许是今天早上佣人在整理的时候未曾注意,松动了庭院的泥土忘记填平。不光是严峫,就连在玫瑰面前的孩子的礼服下摆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泥土印记,他本人好像没有注意到。

严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尤其是在瞥见他手指上被玫瑰弄破的伤口后,逆着日光显得王子的面色更加不虞,“这些花马上就要被我铲掉了,你不用多花心思看她们了。”严峫只觉得不远处的那簇花丛愈发碍眼,若不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身前人面前失去仪态,他一定现在就上手去将那些植物连根拔起,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埋进土里,再也不用看见这些烦人的东西。

这时王子面前的人终于像是有了一点反应,王子看见他飞舞的睫羽轻颤,抬起漂亮的眼睛望着严峫。王子终于知晓这个孩子是谁,他看见了那个人胸前的勋章,与家族、身份和爵位有关的象征。

他是公爵的儿子,未来会继承自己父亲爵位的小公爵。

小公爵抬头望着面前的王子,他划破的手指又冒出了血丝,随即他用力地摁住了出血的伤口。“这株玫瑰要开花了。”他说。

那是严峫第一次听见小公爵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带着一点孩童独有的软糯。

他说,那株玫瑰要开花了。

严峫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簇花丛中的玫瑰几乎都是闭合着,只有小公爵所说的那朵花瓣半开着,好像下一刻就会开放一样。

小公爵的话好像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王子的想法,他摸不清楚严峫究竟在想什么,但是那株玫瑰当真要开花了。

严峫我行我素习惯了,还是头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他本来想,自己应该要很强硬拒绝小公爵的要求的,可是在对上小公爵那双清亮的眼睛后那些已经准备好的说辞便卡在喉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来。

玫瑰也许真的要开花了。

“你说玫瑰要开了,可你知道她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开放吗。”严峫问。他总觉得自己在小公爵的面前颜面尽失,连自己王子的威风都完全不见了。

好像有人发现了王子和小公爵同时不见了,远处听见有佣人匆忙的脚步声,争相奔走着在每一个宫殿中寻找不见踪影的二人。他们找自己的原因严峫大致能够猜到是什么,无非是害怕自己又去祸害那些可怜的花丛;至于小公爵,可能是当真担心第一次跟随父母来王宫做客的小公爵在七拐八绕的大宫殿中迷路,找不到回去的路吧。

那些急促的脚步声愈发近了,放在往常严峫听见这些声音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今天可能是担心这群人直接告诉王后让自己在宴会上丢脸吧,他明显紧张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小公爵。

王子在等待小公爵的答案。

“小公爵人呢?有没有看到?”有人好像找到王子的庭院来了。

小公爵看了一眼空旷的回廊,慌乱的声响在寂静的午后被放大数倍,回荡在回廊的上方久久不曾离去。“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开放,”小公爵回答,“也许下次你再见到我的时候,玫瑰就开了。”

有人发现了庭院中和王子在一起的小公爵,他们站在仅剩的花丛前,那簇花丛中唯一娇艳的玫瑰随着午后的微风轻轻摇曳着,无人知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小公爵被匆匆来寻找他的侍女带走了。

严峫在那个孩子离开后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学着小公爵的动作僵硬地抚摸着小公爵曾经触碰过的那朵玫瑰,他望着玫瑰,自言自语般说着:“是不是等你下一次开花,我就可以见到小公爵了?”

有风路过时将王子的呢喃一并吹散,随着卷起的浮尘一并消散在半空中。

王子在庭院中移植了一朵玫瑰,小心翼翼地为她准备好了一个漂亮的玻璃器皿后再将她完完整整地放进去,让她能够安心住下。

从那天起王子再也不去庭院中蹂躏那些缓慢生长的花丛,甚至一改常态从世界各个地方运来各式各样的名贵花种栽种到庭院里,一时间王子的庭院变成了花海,茂盛生长的花朵遮挡住了裸露在外的土壤,甚至将原本的石板小径挡住,只能隐约窥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延伸至庭院中央。

王子开始种花,他有了一朵自己的玫瑰,一朵不会开花的玫瑰。

没人知道玫瑰何时开花,王子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下一次见到小公爵的时候,玫瑰一定就开了。




「04」


“也许她要开了。”

江停站在严峫的面前,修长的手指触碰到保护着玫瑰的玻璃罩,指腹摩擦过在透明的器皿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

青年的手上镀了一层浅白的月光,落夜里的夜幕泛起的雾色与千里烛光交缠着,在江停五指张合间有一缕月光悄悄地逃离,隔着玻璃亲吻着玫瑰。

晚风里摇曳的花丛搅碎了半轮月影,碎月的影子零零散散地落满了半片花海,严峫面前的人垂眸看着即将开放的玫瑰花,许久都没有听见他的下一句话。

严峫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个午后站在自己庭院里的小公爵,他也是这般,任由飘飞的光影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留下种种细密的阴影,他只是看着那株玫瑰,就连手上的伤口都忘记了疼痛。现下严峫面前的这张脸和记忆中小公爵的模样逐渐重合,尽管江停在这些年里长开了不少,眉眼间依稀可见当年幼时的轮廓。严峫想,也许是他的小公爵在分开的这些年里成长得太快,所以他才在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没有认出来。

但是江停的一举一动与年少时如出一辙,完全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还是很喜欢偷偷溜到王子的庭院中做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严峫怀中的玫瑰。

“你是当年的小公爵。”严峫肯定。

江停抬眸,那双清亮的眼睛一如从前,晚间朦胧的雾遮挡住青年眸间晕染的一片水光,恍惚间严峫竟是分不清江停现在的情绪,他看见公爵眸中倒映出自己和玫瑰的身影,在皎皎明月下显得愈发柔和,微凉的风轻拂将二人身侧的绿植全然唤醒,互相亲吻着发出细微的声响,在静谧的夜色里被无限放大。

严峫再一次听见了自己心脏激烈跳动的声响,好像下一刻就会跳出来一般。

江停突然笑了一下,也许听见了严峫紧张的心跳声。“我是。”他的声音很轻,一瞬间便会被风吹散:“看来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他说的是那株玫瑰。

江停在这些年里也陆陆续续地听到一些有关于严峫的话,尽管在那次宴会之后他们二人再也没有正式的见过一面,严峫甚至不知道那个“小公爵”的名字究竟叫什么,但是严峫是王子,众人对于王子一举一动的关注总是足够多的,即使王子很少出现在大众的面前。

王子突然开始养花,甚至不惜花费大把的功夫从许多地方收集不一样的花栽种到自己的庭院中,将自己的庭院打造成一片花海。

王子有了一株玫瑰,从未开过花,却被王子放在心上对待。

江停知晓,王子的那株玫瑰就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玫瑰,严峫尽心尽力照顾到现在,尽管玫瑰从未开放过,但是他依旧悉心照料,等待着玫瑰有一天盛开。

“我说过,我们再见的时候她就会开花的。”江停的指腹隔着透明的玻璃器皿抚摸着那朵玫瑰。

在无人察觉的时刻里,两人的玫瑰悄然绽放在流光里。

一朵粉色的、娇艳欲滴的玫瑰。



*粉玫瑰的花语:铭记于心,代表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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